晓歌收养的一只小羽兽死了。
这本是很平常的事情——对大部分人而言,它受照料已久,年事已高,能在短暂的生命中得到如晓歌一般的女性如此温柔对待,可以称得上是幸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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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晓歌不这么觉得。
她几乎是恐惧地坠泪。
医疗人员在某日对晓歌的源石病检测中惊奇地发现,她始终怀揣着那羽兽的尸体,哪怕已然有些许恶臭隐隐而出。
当医疗人员尝试将她们分离时,晓歌表达出了极度的抗拒。
险些具有攻击性。
众多医护人员都能听闻她的哭鸣。
“这是,博士给我的……”
她的脆弱,仿佛刚刚进入罗德岛一般。
阿米娅负责处理此事。
携着豆苗友情提供的小磐蟹,阿米娅敲了敲门。
罗德岛当然有门铃,但阿米娅总觉得太过吵闹。倘若干员在休息,那自是不能吵醒他们,倘若没有,那轻巧的扣门声就足以唤来了。
嘎吱。
“晓歌干员,很抱歉打扰您。”
“这只磐蟹是豆苗小姐给您的,我顺路给您送来。”
丝毫不提羽兽的死讯。
阿米娅看着晓歌些许憔悴的面庞。
她本是如真正的艺术家一般貌美而优雅的女性,她对音乐的品味和修养俨然不符于她源石病患者的身份。
她曾令人钦羡,她的坚强,她的决心,她的昂然。
但又有谁知晓,支撑她前行的,究竟是如何呢。
阿米娅知道,所以阿米娅便到了这里。
“阿米娅……很抱歉,前些时候,我失态了……”
“我……”
晓歌咬住唇。
一些思绪堵在她的嗓子眼,让她有些难言。
自己的不堪被众人目睹,对这个敏感而又脆弱的女性而言是有些羞耻的。
敏感,脆弱?
你若放在往昔战场上对晓歌如此评价,是会被嗤之以鼻的。
她杰出而优秀,坚强又努力。
但此时此刻。
她的一切积极表象在内心防线的崩塌后,四散而落。
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——
在荒漠中快要饿死的自己。
被……
被“救助”的自己。
阿米娅牵起她的手。
晓歌的房间不小,但在精心点缀的植株盛然装饰下,又有些拥挤。
桌上的多肉肥硕而饱满,滴着点点露珠。
阿米娅望过去。
“我记得那份,也是博士给您的吧。”
熟悉的称谓在他人嘴里言出,让晓歌多多少少有些窘迫。
她明白,自己如此怯懦的原因,已经被这个年纪尚小的领导者完全知晓了。
羞愧与心悲夹杂,让晓歌不自觉低了头颅。
“还请放心,博士不是那种人。”
“他……他只是失了忆。”
“对你的救助和照顾,是他真正的本心。”
对方微微的喘息在阿米娅的耳中轰鸣。
她知道,眼前这个被绝望音律裹挟的少女畏惧着什么。
她的过往未免有些残酷。
曾经的博士以勤心照料作药方,一点点溃败了她心中恐惧的防堤。
他以时间为伴,授她坚韧与希望。
在拯救这个千疮百孔的心的同时,也让这位少女心生无穷的依赖。
如片海洋。
他在,莫大的情绪也能风平浪静。
他不在。
便是波涛汹涌。
他不在了。
他离开了。
他……
他在哪啊……
终端自己看得仔细。
他失忆了,自己明白。
但他,为什么要离开呢……
他不要自己了……
自博士离开后,晓歌的精神状态本不能稳定。
尽心尽力地安养博士予自己的羽兽和植株,企图挽住那已然逝去的温存。
麻痹着心神。
但小羽兽之死往她脑袋上狠狠锤了一击。
博士,已经不在了。
他不要你了。
曾经的温柔和陪伴,还有誓言,都是假的。
你,终究是被抛弃了。
“阿米娅,我……”
“对不起……”
“我不该去,做什么的,博士自己就很难处理这种情况了……”
“但我真的……我真的,离不开他……”
“对不起……”
她初入这里时。
对一切都排斥。
对救助怀有质疑,对收养动物眼见残酷的含义。
直到他领着她一起养了一只小羽兽。
并不用让它与谁厮杀搏斗,也不用在利用完什么价值后把它抛弃。
可以看着它安安心心地长大。
在它需要的时候,出现在它的世界里。
“要照顾好它哦,这可是属于咱们的。”
博士轻佻。
她却郑重。
那份不敢言出的情意,似乎就藏在小小羽兽的一飞一走中了。
但……
似乎,一切都……
都结束了……
“那,就去找他吧。”
紧攥的拳上是自己忍不住滴下的泪。
晓歌泪眼婆娑地抬头。
阿米娅在书桌上书书写写着。
“虽然博士失去了记忆,但他同曾经一样好。”
“他可能变冷淡了一点点,正经了一点,但还是那个温柔而无私的博士。”
“我相信,只要你把一切道尽,他会理解的。”
“感情之类的,就在以后的陪伴中重新铸就吧。”
“有什么事,记得通知罗德岛哦。”
小磐蟹在桌上随意地爬行,瞅着那盆多肉。
晓歌接过写着可爱字迹的纸条。
罗德岛内部对博士的去向是隐瞒的,自己也是怕他有什么苦衷,始终不敢去询问,也不敢去寻找。
这次难堪让自己失去他后的无助一面显现。
索性,也帮了自己一次。
晓歌始终怀揣着对罗德岛的感谢。
无论是救助自己的源石病,还是把自己拖出了过往的深渊。
晓歌只有深深的感激。
“阿米娅,谢谢……”
“你,不跟我一起去么……”
阿米娅耳朵一颤。
“不,不必了!”
“我……博士不想看见我的……”
“你去就好,很好认的,已经有人在博士那了……”
“注,注意安全……”
小磐蟹抬了抬头。
小兔子的从容和温情突然有些局促。
她在畏惧什么?
她又在,想什么呢……
……
……
罗德岛与龙门间常有队伍。
资源的互相输送是友谊的象征。
特别是最近……
有些风波和舆论,让二者关系暧昧了起来。
晓歌走在队伍里。
她不常出罗德岛。
她中意于莱娜的疗养室,喜欢静静坐在芳香和甜蜜中。
龙门的高楼大厦和烟火气让她有些难以适应。
但一想到某个拐角的小店里会藏着自己日思夜想的博士,晓歌对这座大城市又充满了希冀与憧憬。
“小姐,可以拜托您一件事么?”
被委托以保护自己——虽然其实并不需要,随行的蒙面干员突然向晓歌搭话。
“嗯……是什么?”
“等见到博士后,替罗德岛向他问声好,可以么?”
“嗯?”
“替……罗德岛?”
“是的,替罗德岛。”
“博士的离去超出我们的预料,我们也不知晓原因。”
“我和我的兄弟们都很惦记着博士,我相信整个罗德岛都是如此。”
“所以,我希望,您能替我们,向他问好。”
“我们挂念着他。”
男人蒙着面,声音并不是特别清楚。
但他仍立得笔挺,观望警惕着四周。
晓歌默然。
“好的,先生。”
“我会将,罗德岛的思念带到。”
晓歌抬起头。
天空明亮而澄澈。
突然觉得,自己为羽兽之死而哭,也不是那么难堪了。
多少人挂念他,多少人思念他。
自己为他的离去而悲鸣……
或许该,值得骄傲?
……
……
“哼,卡西米尔还在纠结于如此幼稚的电影,大张旗鼓……”
高阳下,遮阳伞里。
背着光看报纸并不是好习惯,不过索性玛恩纳并不太在乎。
于一旁一起观看的阿咬也并不怕被晒黑。
“嘎!”
“是么,你也这么认为么。”
“你比玛嘉烈要看得透。”
自家侄女背地里很喜欢那些浪漫主义的电影,自己是知晓清楚的。
也不怪她,她面对的现实过于残酷。
或许,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吧。
今日无事,勾栏听曲。
博士依靠在门旁。
瓜子在阳光晒照下散发着点点香气。
已经睡了一趟午觉了,再睡一觉是不是不太好?
虽然自己还是有点困。
“博士,午安。”
“小莫,午安。”
蓝发飘扬,莫斯提马揉了揉眼睛。
自跟了他一起,不大需要休息的自己也喜欢上睡午觉了。
那份在午日迷迷糊糊地醒来,看见外头正明媚的感觉,真不错。
“今天下午有音乐表演会,要不要和我一起去?”
“是玻利瓦尔主题的哦。”
“嗯……”
“好,那就带着阿咬一起吧。”
博士点点头。
任由莫斯提马的下巴靠在自己肩膀上。
嘴唇轻轻抿住耳垂。
“就不能只我们两个么……”
“阿咬的醋也吃?”
“可我想对你动手动脚……”
“放心,阿咬不懂的。”
对荤话的适应程度已经饱和了。
博士看向远处和谐相处,讨论热烈的玛恩纳和阿咬。
莫名有了笑意。
……
……
“哇呜,人好多哦。”
熙熙攘攘。
莫斯提马眺望着。
不是很明白,这种文艺类的活动在龙门居然也这么受欢迎么?
还以为他们只对打架斗殴感兴趣呢。
是被小乐熏陶得有些严重了么?
“阿咬,要当心。”
博士紧紧搂住阿咬,唯恐它被挤压。
但显然阿咬并没有那么娇贵。
兴奋地左顾右盼。
大个的棒棒糖完整地含在嘴里。
“那是……”
“好漂亮哦,博士。”
“现在的歌者都那么漂亮了嘛?”
博士闻声望去。
人群的中央,舞台上。
天赐的容颜正与绝妙的旋律相呼应。
她的琴韵轻抚着在场的每一个人。
面容有些些拘谨,却惹了份可爱。
无数人驻足,无数人倾听。
“老哥,你认识那美女不?哪个乐队的?”
“老弟,来晚了吧,这不是演唱人员,就是个路人,被邀请上去的。”
“哈?为啥?”
“因为老板觉得在底下哼唱的那个美女比他请来的要好的多啊!就给她请上去了!”
“哎呦喂,这可真是,她是玻利瓦尔人么?”
“不知道,但这首玻利瓦尔的情谣真是被她弹出情来了!”
龙门人对胸前挂着的身份牌并不重视,谁的嗓音美妙,谁就该站上舞台。
半推半就,美女上台演唱。
或许,她也想将心中的爱恋用音色言出吧。
或许,比起待会要面对的人与事,在那么多人面前弹琴演唱,算不上什么值得紧张的事情。
博士默默伫立。
阿咬窝在博士的大腿旁,欣喜万分。
对这种美妙,生于墨颜中的它更能体会。
一种灵魂的律动让它不禁摇摆起身子。
“阿咬,你喜欢?”
“嘎!”
“好。”
阿咬似乎还未如此雀跃过。
自己是有些忽视它的精神世界了。
博士听着。
念着。
想着。
总感觉,有些熟悉。
一些话语,似乎呼之欲出。
一些事情,似乎封存在脑海里。
台上的人儿愈发入情。
她似乎将一切心意都藏在琴声与歌声中。
似乎她的世界再无一人。
只有心中的那一份期许。
那份渴望。
那份追求。
那份爱。
我的心在生死之间得遇你。
那它便属于你了。
在遇到你之前。
我不曾高歌。
你拾我于黑夜。
请,别放手。
我已被你驯养——
不想再堕入没有你的深渊里。
“谢谢,大家……”
“但我,必须要去做我该做的事了……”
“我要去,找寻我的爱人……”
拒绝了台下再来一曲的邀请。
但美女的理由让一种艺术细胞活跃的感性者欢呼。
她望去。
有些,害羞。
玻利瓦尔的歌谣自己很熟悉。
特别是,情谣。
有些情不自禁。
特别是,想着他的时候。
爱不能用言语来描绘。
只能融进音乐中了。
博士,我来了……
博士……
博士?
博士!
“博士!”
她忘了话筒近在咫尺。
她忘了此刻人头攒动。
她忘了很多。
她忘了一切。
奔下舞台。
人群纷纷为她让道。
无论是她的技艺还是她的气质,都跃然众人之上。
她奔去。
他的白发。
他的容颜。
他的眼眸。
他在看着自己。
他在,说些什么……
他,是他,是他……
他还在,他还在!
他没有抛弃自己!
不用再找了……
他就在这……
他就在这!
“博士……”
“我爱你。”
一路上的畅想,满肚子的话语。
娇嗔还是庄重?
直言还是伪装?
本想将他一切可能的回应算在未来。
但当我见到你。
我的一颗心再也塞不下其他话语了。
不言的爱?
当我寻不见你后,爱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。
别,离开我。
求你。
……
……
“小姐。”
“如今无人了,你大可不必掩面了。”
指缝悄悄打开。
除了面前熟悉的面庞,的确空无一人了。
晓歌通红的面庞却还难消温度。
忍不住搂上他后,才发觉被无数人观望着。
除了面红耳赤地哀求博士带自己走外,什么都做不到了。
好在,他只是让自己闭上眼睛。
在轻巧的风和隐隐约约的歌声中,抱着自己悄然离去。
现在,已经离得远了。
“对不起,博士,我……忍不住……”
“没事。”
“本我便有求于你。”
有求……于自己……?
上一次……
是要和自己一起养羽兽……
“我的家人很喜欢你的音乐。”
“可以,常常来奏么?”
“聘金,很好商量。”
轻柔地放下。
失了他的触碰,反而有些不自在了。
晓歌眼中有神。
眸里有光。
“博士,我从来都拒绝不了你……”
“而且……”
“我本就是来,和你一起的……”
想和你一起养育的……
不止那些啊……
“对了,博士……”
“嗯?”
“罗德岛,向你问好。”
“他们,挂念着你。”
晓歌知道自己不需要再补充些什么了。
因为他什么都知晓。
他的嘴角勾起。
眉眼里有份让自己心疼,想要抚慰他的苦涩。
但他说。
“好。”
“我也始终,挂念着罗德岛。”
天气尚晴。
一日里,无数事情像是戏剧。
叫人乐见。
解释和回忆留给以后的相处吧。
我们来看——
看……
“呜——博士又要带野女人回家!明明我才是第一个!”
“你没事想听音乐干什么!我也可以给你唱啊!”
“嘎……”
答应谁的晓歌来着,我有点忘了。
希望客官们能满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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